第一百三十六章[1/2页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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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和五年十二月乙未
nbsp雨水夹着雪子飘了整整一夜,秦淮河边落了一层冰晶。
nbsp天刚蒙蒙亮,青溪里乌衣巷陆续驶出十余辆牛车,多为红漆车壁,顶盖皂缯,车后跟着数名蓑衣斗笠的健仆,宣示车中人非尊即贵,不是身负爵位,就是官品超过千石。
nbsp偶尔有几辆红漆皂布的车驾经过,都会相隔一段距离就让到旁侧,由尊贵者先行。
nbsp遇到品位官爵相当,并排而行者,仅是透过车窗颔首,少有推开车门揖礼,进而寒暄几句。
nbsp天气愈发阴沉,冷风呼啸卷过,昭示雨雪将要更大。
nbsp车辕上,健仆甩动长鞭,打出一个又一个鞭花,清脆的声响混合在一起,伴着呼啸的北风,似一曲诡异的哀乐,沿着秦淮河岸传出,直飘过尚未开启的篱门。
nbsp台城内灯火通明。
nbsp宫婢手托漆盘,匆匆行过廊下,裙角泛起微波。宦者在殿中设置蒲团,摆放灯盏,有条不紊的忙碌。
nbsp五人合抱的火盆摆在殿前,宦者依例向内添柴。
nbsp柴堆在盆中冒尖,交叠成锥形。
nbsp火石擦亮,一点焰光悠悠燃起,继而变成橘红,从内吞噬整个柴堆。
nbsp冷风席卷而过,火光随之摇曳,似灭非灭。
nbsp雨水瞬间加大,火光终于熄灭,烧到一半的柴堆冒出一缕白烟。
nbsp宦者跺着脚,冒着雨水擦亮火石。
nbsp一次、两次、三次……
nbsp雨水越来越大,雪子接连砸落,火堆始终未再燃起。
nbsp雪子很快化作冰雹,宦者不提防被砸青额角,看到滚在脚边的冰粒,痛感慢半拍袭来,当即捂着伤处,“哎呦”一声跑回廊下。
nbsp火盆和火石都被丢在身后。
nbsp在大雨中熄灭的火焰,被风卷走的白烟,空空荡荡的青石路,仿佛预示司马奕即将被废,又似在揭示整个东晋王朝的命运。
nbsp皇室孱弱,大权旁落。
nbsp北方的胡族虎视眈眈,权臣门阀你方唱罢我登场,东晋的皇帝少有作为,罕出英主,几乎个个都是夹缝里求生存。而司马奕最为不幸,在位期间遇上桓温,成为晋开国以来,第一个被废的皇帝。
nbsp文武的车驾陆续抵达宫门。
nbsp车门推开,身穿朝服,头戴进贤冠的朝臣互视一眼,都是表情肃然,没有寒暄说笑的心情。
nbsp王坦之和谢安走在队伍中,朝笏握在手里,板后空空荡荡,一个字也没有。
nbsp今天的主角是桓温和司马奕,众人心知肚明。
nbsp满殿之上都是配角,根本不用出声,只需站在一侧充当背景,见证天子被废的一幕。
nbsp“自去岁以来,建康太多风雨。”谢安忽发感慨。似对王坦之言,又似在自言自语。
nbsp王坦之转过头,仔细打量他一眼,很快收回目光,嘴唇蠕动两下,终没有接言。
nbsp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。
nbsp司马奕注定被废,琅琊王上位成为必然。他们要关注的不是废帝如何,而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道旨意。
nbsp有言桓温几次同琅琊王书信,字里行间言喻九锡之礼。意图昭然若揭,不得不防。可怎么防,对众人而言却是不小的难题。
nbsp唯一的办法就是联合郗愔。
nbsp奈何郗刺使不同以往,对晋室的态度十分微妙。谢安和王坦之心存担忧,始终拿不定主意,唯恐前门拒狼后门引虎,埋下更大隐患。
nbsp被桓大司马记挂的九锡之礼,始载于《礼记》,乃是天子赏赐给诸侯和有功勋大臣的九种器物。包括舆服、武器、朱门等。
nbsp追根溯源,加九锡代表天子对臣子的最高礼遇。
nbsp问题在于,自汉以来,加九锡的人都过于“特殊”。
nbsp王莽,曹操,司马昭。
nbsp掰着指头数一数,王莽篡汉,建立新朝,逆臣的烙印明晃晃的顶在脑门;曹操生时没有登上九五,却做出挟天子以令诸侯,死后更被儿子追封;司马昭更不用说,篡位之心路人皆知。
nbsp看看这三位,对比桓大司马,谢安王坦之不担心才怪。
nbsp真如他的意,由天子下旨加九锡,不用多久,皇姓就会由“司马”改为“桓”,整个晋朝都将易主。
nbsp怀揣担忧,死及桓温擅权之举,谢安的脚步愈发沉重,每向前迈出一步,心便随之下沉半分。
nbsp时也,命也。
nbsp从八王之乱后,晋朝再回不到以往。元帝渡江,王与马共天下,更是定下皇权衰弱的基调。
nbsp身为士族中的一员,谢安本该全力维护这块基石,保住既得利益并设法扩大。
nbsp然而,看到朝廷如今的情形,想到北地传来的消息,谢安顿感愤懑,胸中似有一股邪火燃烧,几乎能将整个人吞噬殆尽。
nbsp卯时末,天色大亮。
nbsp雨势稍小,冰雹却落得更急,地上铺了一层冰粒,大者如鸽卵,晶莹剔透,能照出人脸,小者似米粒,落到地面便开始融化,迅速消失不见。
nbsp文武到齐后,两名宦者推开殿门,数名乐者拨动琴瑟,奏起鼓音。
nbsp乐声中,两名宦者舞蹈而出,停在御座前,伏身下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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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司马奕从侧门走进殿内,开始他登基以来的最后一次朝会。
nbsp天子露面,乐声立停。
nbsp群臣本该伏身行礼,分两侧落座。
nbsp结果却是迥异往日。
nbsp无论是队伍前的桓温郗愔,还是稍后的谢安王坦之,乃至王献之和谢玄,都是大睁双眼愣在当场。
nbsp司马奕竟然未着衮冕,代之以白帢麻衣,腰间更束一条麻布带!
nbsp此时此刻,他脸色微白,眼中不见半点醉意,分外清明。冰冷的目光扫视殿中,神情间带着陌生的威严,与之前判若两人。
nbsp众人恍惚间忆起,五年前,司马奕初登皇位,宣布大赦天下时,正如眼前这般模样,清明、聪慧、锐利。
nbsp可惜未过多久,这种锐利便被磨平。
nbsp内有太后摄政,外有群臣执柄。
nbsp司马奕被磨平了棱角,一日比一日迷茫,一日比一日消沉,最后和穆、哀两帝一样,成了名副其实的吉祥物。
nbsp自去岁开始,天子忽然性情大变,由沉默变得癫狂,由懦弱变得肆无忌惮。以致前朝宫中忍无可忍,迅速达成一致,废帝新立。
nbsp看着这样的司马奕,谢安王坦之不由惋惜,倒是忘了他胡闹的时候。桓温和郗愔表现类似,都是微微眯起双眼,活似在看临死犹在挣扎的蝼蚁。
nbsp沉默持续良久,最终被司马奕打破。
nbsp“诸位可有事奏?”
nbsp司马奕扫视殿中,打量着群臣的表情,嘴角掀起一丝诡异的弧度,大声道:“为何不说话?今日本该有大事才对。”
nbsp殿中变得更静,落针可闻。
nbsp众人不言不语,司马奕又问一句。
nbsp这次没让他失望,文臣中当即行出一人,正是被授散骑侍郎不久的郗超。
nbsp“启禀陛下,臣有奏。”
nbsp“允。”见出列的是郗超,司马奕脸上的笑容更显古怪。
nbsp“诺!”
nbsp郗超手持朝笏,忽略司马奕的怪异,挺直腰背,朗声道:“自永嘉年乱起,王室渡江,至今五十余载。中原战火不息,百姓流离失所,胡贼屡有南侵之意。”
nbsp“王室愍怀失地,自元帝之后,屡次挥师北伐,然有建树者寥寥。”
nbsp“至陛下登基,大司马温三度出兵,永和十年伐秦,率军攻入关中,关中父老牵牛担酒相迎,俱言‘有生之年,未敢望再见官军,其情切切,引人泪下。”
nbsp“永和十二年,大司马温二度北伐,大破姚襄,收复洛阳,修复皇陵,此渡江后未曾有者。”
nbsp“太和四年,大司马温率大军攻燕,一路披荆斩棘,兵抵邺城。先后两场大战,大破胡寇慕容垂,生擒贼慕容冲,令护贼闻风丧胆,可谓功绩盖世!”
nbsp郗超侃侃而谈,将的功劳移到桓温头上,半点不觉脸红。
nbsp听到这番话,凡知晓内情者皆表情怪异。
nbsp脸如此之大,当真是世上少有。
nbsp王献之更是面露不屑,不是情况不允许,早当场揭破。
nbsp无论心中如何鄙夷,众人都没出声打断,反而任由郗超扬声殿中,滔滔不绝,历数三次北伐功绩。
nbsp说完北伐慕容鲜卑,郗超话锋一转,开始列举司马奕的无能,历数他的不德之行,和桓大司马“一心收复失地,忧国忧民”形成强烈对比。
nbsp纵然没有当场开骂,话里的意思却很明显,如此无能无德之人,实不堪为一国之主。如果还想留点脸面,最好自动自觉退位让贤,好给自己留条退路。
nbsp姑且不论“退路”有或没有,司马奕主动退位总好过被臣子废除。记载到史书之上,双方都能好看几分。
nbsp“请陛下裁度!”
nbsp道出最后一句,郗超拱手揖礼。态度虽然恭敬,却全然不是面对帝王,更像是面对普通宗室。
nbsp待郗超退回队中,司马奕开口道:“诸位如何想?也同郗侍郎一样?”
nbsp群臣默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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